第五十四回 总镖头起镖走济南 大盐商择机觅佳婿
转眼到了深秋,日照城十字街上的梧桐树开始落叶,满大街都是金黄金黄的。
这天晌午,王义喜带着“王记商行”的二掌柜杨顺开、账房先生郑孝生,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虎威镖局。
徐传伟和老孟赶紧将他们迎进了客厅,沏上茶。
“徐大哥,我们来找你,主要是又要往济南送盐了。我爹让我们来找你合计合计。”义喜说道。
“没问题!这镖车都保养过了,就等咱们出发的那一天。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这次要送的盐,跟上次的量一样。‘引票’已经提前送回来了,现在货备的也差不多了。明天就能上镖车,后天可以出发。”杨顺开说道。
“行!我下午就去再招一些脚夫,后天出发没问题……济南分号王掌柜那里的生意应该不错吧?”徐传伟问道。
“还行。我们日照的海盐品质好,老百姓都认;可街面上的其他盐铺,都合起伙来对付我们,纠缠不休。现在,宗宇掌柜把他们都摆平了,不光零售生意好,批发量也上来了。这次准备的盐,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开春?如果撑不到,那大冬天还得送一次。”郑孝生说道。
“冬天送盐更没问题,虽然辛苦一点,可那时候完全错开了农忙季节,正是农闲的时候,找人更容易,不用担心……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传伟哥,我跟你说个事……我这次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去,但是我到了济南,就不回来了。”义喜神秘地说道。
徐传伟听了,心里一激灵,笑着问道:
“哦?是准备留在济南分号,继续跟着王掌柜学做生意吗?”
“对!不见见世面、不多吃点苦头,人是成长不起来的。我爹也同意了……只可惜,王掌柜和街上的盐铺同行斗智斗勇的场面,我给错过了。再不赶紧去,就啥也见不着了。”
义喜说着,摇了摇头。
“好!义喜已经**了,看问题可以深谋远虑了……那娶媳妇的事,可就要耽误了啊?”徐传伟故意说道。
“娶媳妇的事,已经不着急了。我和玉珠已经解除了婚约,玉珠现在是我的‘干妹妹’,我也认了他爹叫‘干爹’……今后,都自由了。”
“错过了玉珠这样的好姑娘,真是可惜呀……”
“姑娘再好,缘分不够都是白搭。我命里就没有那个福分,想得再多,到头来也都是竹篮子打水——一场空。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人,踏踏实实地做事……到时候缘分一到,躲都躲不掉。”
“咦?义喜,你年纪轻轻的,啥时候开始信菩萨、讲缘分了?真是难得啊!”
郑孝生笑着摇摇手,“少爷不光信菩萨、信缘分,你教给他的基本功,他一直也在苦练着呐!蹲马步、打沙袋、压腿拔筋,天天没闲着……”
义喜也摇了摇手,“我看了,我这辈子再练,也不可能达到传伟哥的水平,更不用说智信师父的境界了。所以,我只要逮住机会,就跟世杰和唐成练练,今后的话,能有他们的一半功夫就行了。”
徐传伟点了点头,“好!虽然练武的年岁晚了点,可只要肯下功夫、不怕吃苦,坚持下去,搏击防身绝对不成问题!”
义喜又比划着说道:
“齐峰给我做的一副小沙包‘流星锤’,我也在练,可就是舞不出个样子来,还动不动敲到自己的脑袋。我也要坚持练下去再说……”
“对于初学者来说,刀枪棍棒这样的硬器械,还好练一些;像流星锤、绳镖、九节鞭这样的软器械,练起来可要费劲得多。但是,软器械更能练心,对身体的灵活性也更有好处,携带也方便。没关系,只要有恒心、肯吃苦,肯定有长进!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我这不练也不行了,一个男人连自己都保护不了,还想保护别人,那都是扯淡。玉珠去潮河镇教书,我想去送,我爹根本不放心,还是让世杰去送的……不过,玉珠出发之前,占武哥把他从烟台洋人手里花几百两银子买的‘雷明顿’手枪,让玉珠带上了。这样的话,加上凯瑟琳大姐的那一把,就有两把手枪了。再加上齐峰大哥的流星锤护卫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义喜一本正经地说道。
“她们都住在我家院子里,不会有危险。再说,‘云山学堂’还有武僧护卫,你就尽管放心吧,不会有事的!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传伟兄,盐贩子走的差不多了,世杰和唐成他们都可以暂时撤回来了。王东家交代我们跟你商量一下,这次送盐,你要是亲自押镖的话,能不能只带着唐成和其他镖师,再带上罗忠阁的巡勇队伍;把世杰留在镖局,有什么突发事件好前后照应。这样行吗?”杨顺开问道。
“可以!让世杰留在镖局,王东家那边有什么事,直接吩咐世杰和老孟就行。现在朱三除掉了,运盐途中就少了这个最麻烦的祸害,安生多了。以后送盐,用不着全体出动了……”徐传伟说道。
“那好,你这里开始准备,我们去回复老爷。明天,义喜再过来带镖车队伍去王家滩坨仓。”杨顺开说道。
“没问题……”
徐传伟和老孟送走三位以后,都长出了口气……为了等这一天,已经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,等得确实有些辛苦。
两天后,徐传伟带着王义喜、唐成和罗忠阁的巡勇队伍押着盐镖,再次踏上了数百里的盐路。
这盐镖上路的第二天一早,王学富就派家丁来虎威镖局通知世杰,说准备一起去安东卫的王家大院走一趟。
王学富安排的这次出行与以往不同,因为计划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,还要准备在路上与世杰谈点事,所以只带了世杰一个人,两个人都是骑马行进。
此时,王学富的心里有三件事:一是瞅瞅老房子的状况,交代一下看护家院的佣人收拾好房子,准备在“冬至”到来之前搬回来居住。另一件事,则是在经历了最近的一番“磨难”之后,他很想与年轻人聊聊感触。最后准备再去安东卫的巡防营,看看自己当管带的儿子王义福。
两人骑马从南城门出了日照城,上了通往安东卫的大道。
“世杰,前一段时间的风风雨雨,虽然已经落幕,但我仍然记忆犹新、历历在目!之所以秦家和王家这两家‘家破人亡’的悲剧没有发生,全靠你和智信师父挺身而出。所以,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,说句感谢的话……”王学富说道。
“王老爷见外了,在那样的时刻,其实每个人都能做到‘见义勇为’。假如是换了义喜,他一样会挺身而出,绝不会含糊。”世杰说道。
“就算义喜能‘挺身而出’,那也只是为了家人的安危,逞‘匹夫之勇’而已,至多是‘冲冠一怒为红颜’,做做样子。你们却不一样,本来与秦家并无亲缘关系,何况还是闹上公堂的‘冤家’,而且是秦占武勾结土匪要加害你们虎威镖局,才惹出来的塌天大祸,完全是咎由自取、因果报应。换了其他人见到这般光景,即使不‘落井下石’,也肯定是扇阴风、看笑话……而你和传伟、智信师父,都不但不计前嫌,还准备以命换命、舍身取义,这必定使天下人敬佩万分,也让我自愧不如啊!”
“王老爷言重了……当时哪能想那么多?只是一心想把玉珠救出来,就像智信他们佛门说的‘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’那样。而且,占武也已经幡然醒悟、真心悔过了……再说,玉珠不但是秦家的小姐,还是义喜没过门的媳妇,我们哪能袖手旁观呢?”
王学富觉得世杰的话是真心的,对这样的的回答十分满意!这也再一次证明自己没看错人。另外,玉珠和义喜解除婚约的事,可能世杰尚不知晓。
他微笑着点了点头,突然问道:
“你算过没有,你们的这一壮举,救了几个人的性命?”
世杰一愣!有些疑惑,“我们只是救了玉珠啊?……”
王学富摇了摇头说道:
“你们是救了玉珠一个人,可是想过没有?如果玉珠救不回来……秦家老爷子是肯定挺不过去了;占武也已经崩溃,去找土匪拼命的话,肯定会再搭上一条命。是不是这样?”
世杰沉吟了一下,郑重说道:
“我觉得,这次能救玉珠回来,出力最多的是义禄哥。如果不是他判断准确,独闯万花楼、突审谢三娘,再探普照寺现场;我们就是再能耐,也理不出个眉目来,别说上山救人了……还有,要不是义禄哥审出藏马山麻天雷和朱三之间发生的事,智信哥很有可能就根本说不动丁一山。那样的话,我们即使上了龙门崮和鸡鸣寺,也救不了人。”
“义禄的确是出了力,但他是利用官府捕头的职务之便,顺手办了些事。这和你们做的不是一回事,他没有性命之忧……所以,你们能在土匪窝里把人救出来,不但靠的是临危不惧的勇气和智慧,更显示出了舍生取义的品行。”
“您老人家把我们夸成这样,我都脸红了……”
王学富笑了,笑的十分得意、十分开心……两人一边聊着,一边催马前行,不知不觉就到了傅疃河大桥上。
王学富望着宽阔湍急的河水,自言自语道:
“参天之木,必有其根;江河奔腾,必有其源。然江河奔流几千里,终归大海……”
世杰望着王学富,不知道老人家又在想什么?不敢作声。
“世杰啊,我想问你件事,你也别当真,只当是开了个玩笑……好吗?”王学富微笑着问道。
“好的!”世杰点了点头答道。
“玉珠与义喜已经解除了婚约,现在是我的‘干闺女’了,也就是说,我现在有两个女儿……假如让你选其中一个作‘媳妇’,你会选哪一个?”
世杰一惊!他做梦也没想到王学富会问这样的问题,瞬间羞得满脸通红,心里砰砰直跳……沉吟了一阵,他支支吾吾地说道:
“玉珠和梦瑶,都是好姑娘……”
看着世杰羞涩的样子,王学富心里反倒高兴起来,“哎!只能选一个……现在没有其他人,就咱们爷俩。别怕,说实话!”
世杰摇了摇头,嘟囔道:
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我就听您安排……”
王学富见世杰实在难为情,就换了个话题,“这样,你跟我说说,她们两个给你的印象如何?这总可以吧?”
世杰点了点头,沉思了一阵说道:
“玉珠见的世面大一些,性格直爽,说话有时候不留情面,好胜心强……梦瑶,接触的少一些,但是我觉得她善解人意、沉稳持重。两个人虽然性格不同,但都是相貌出众、知书达理的豪门才女。”
“你是怕得罪人,才这样说吗?”
“不是,这是真心话……”
“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。在你接触的这些人里……当然是你觉得品行端正的那种人,有没有对她们两个存有好感的呢?”
世杰心里猛一激灵!
他在手足无措的一瞬间,突然记起了唐成对梦瑶那种如痴如醉的模样……可这样的事,能说出来吗?一旦说了,老爷子要是不满意,那不就害了唐成吗?不过,借这样一个机会,把这事说出来,也说不定会把唐成这小子给成全了呢!
见世杰还在犹豫,王学富准备给他宽宽心,“你别担心,就当是笑谈。你说出来,我绝不会在意的……”
世杰鼓足勇气说道:
“唐成,从心里喜欢梦瑶……可他不敢说出来。”
王学富轻轻点了点头,“哦……是这样。那你把唐成的品行,评价一番看看。”
世杰理了理纷乱的头绪,继续说道:
“唐成脑子比我机灵,做事为人也比我想得周全,品行绝对没问题。不过,我们两个的家境都差不多,都是穷苦人家出身,配不上千金小姐。老爷,我冒昧说出来了,您可别生气啊……”
王学富手一挥,“哎!说好是笑谈,生什么气?咱们加快速度,办正事……”
俩人同时加了一鞭,两匹马快速向安东卫驰去。
